门没了。当地时间1月5日下午，美国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 9型客机应急舱门掉落，起飞后不久紧急降落。次日，美国联邦航空局对在美国境内运营的波音737 MAX 9型客机下达飞行禁令，约171架飞机受到影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故发生数日后，美国联合航空公司以及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均表示发现波音737 MAX 9型客机上存在零件问题。8日，波音公司股价当日显著走低，收盘时下跌8.03%，9日收盘价仍持续下跌。
　　南都、N视频记者梳理发现，2018年至2019年，波音737 MAX 8机型曾接连发生两起空难事故。随后，波音737 MAX机型一度在全球多地遭到禁飞。在长达数年的调查中，各方陆续发现，波音存在“自己评估自己”，让飞行员平板电脑上学操作等多种“奇葩”操作。与此同时，获得复飞波音737 MAX型客机在全球范围内仍事故频发，波音在舆论风暴眼中越陷越深。
　　突发事故：飞行过程中舱门掉落
　　当地时间1月5日下午，美国阿拉斯加航空公司1282航班从俄勒冈州波特兰起飞后不久突然紧急降落。航班乘客在机舱内拍摄的照片显示，飞机机身很大一部分和一扇窗户不见了，氧气面罩脱落。
　　当地时间2024年1月5日，美国一架波音737MAX9型客机在飞行中发生应急舱门掉落一事。
　　美国媒体最先披露，掉落部件是后应急逃生舱门。
　　痛苦、害怕、震惊……应急舱门的突然掉落导致客舱瞬间失压，一些乘客尖叫着哭泣。坐在舱门附近座位上的一对母子，男孩穿的衬衫被大风撕破，衣服随即被吸出舱门。部分乘客的手机被吸到机舱外。据机组人员描述，事故发生时出现非常强烈的爆炸。
　　承载该趟飞行任务的客机机型为波音737 MAX 9。
　　事发当天，波音公司公开表示，已注意到涉及阿拉斯加航空1282航班的事件，正在努力收集更多信息，并与航空公司联系。波音技术团队随时准备支持调查。
　　美国联邦航空局则给出了更为果断的决定。事发次日，该局下令暂时停飞由美国航空公司运营或在美国境内运营的波音737 MAX 9型客机，以对该机型进行安全检查。这项紧急适航指令将影响约171架飞机。
　　据统计，截至目前，波音公司在全球已交付218架737 MAX 9型客机，其中多数在美国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和美国联合航空公司服役，少数由冰岛航空公司、土耳其航空公司等运营。
　　就在这项指令下达后，阿拉斯加航空于7日取消了170架次航班，影响旅客近25000名，并预计未来几日还将有大量航班被取消。
　　“停飞令”冲击波蔓延，全球多家航空公司亦陆续响应，并对这一机型作安全检查。美国联合航空公司于6日取消了约60趟航班，停飞了46架波音737 MAX 9型客机，并对其中33架完成安全检查；土耳其航空公司、墨西哥航空公司和巴拿马航空公司亦宣布停飞这一机型。
　　欧洲监管机构也出手了。当地时间7日，欧洲航空安全局下令暂时停飞波音737 MAX 9型客机并进行检查；英国航空安全监管机构亦要求在该机型客机进入英国领空前，其运营商遵守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的停飞和检查指令。
　　事件引发全球关注后，当地时间7日晚，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该会主席珍妮弗·霍门迪表示，掉落舱门旁边的26A和26B座位上均无人乘坐。虽然涉事飞机的机身部件在空中掉落，但她仍然强调，“涉事飞机结构没有损坏”。
　　与此同时，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透露，涉事客机的两个“黑匣子”已被找到。但“黑匣子”中的“驾驶舱语音记录器”在被搜寻人员回收时，其中与紧急迫降相关的数据已被新的数据覆盖。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一应急舱门最终系在一帮热心居民的共同努力下，在一名中学教师的房屋后院发现的。
　　发生事故的阿拉斯加航空客机的舱门被找到。
　　南都记者注意到，当地时间1月8日，波音发布关于737 MAX 9型客机检查的声明，称用户进行检查的同时，公司正与其保持密切联系并将帮助处理所发现的问题。
　　当地时间9日，波音公司召开全员“安全会议”。针对此事故，波音公司首席执行官戴维·卡尔霍恩表示，波音公司首先要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将以完全透明的方式处理这个问题。
　　他透露，波音公司将与调查事故的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合作，找出事故的原因，并与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合作，确保对波音737 MAX 9型客机进行适当检查。
　　然而，随着波音多架同机型飞机被曝存在螺栓松动问题后，舆论再度被“点燃”。8日，波音公司股价当日显著走低，收盘时下跌8.03%，9日收盘价仍持续下跌。
　　初步调查：同机型客机存在“零件问题”
　　就在应急舱门被宣布找到的第二天，美国联合航空公司表示，初步检查发现波音737 MAX 9型客机上存在一些或与门塞安装问题有关的情况，比如螺栓需要进一步加固，但并未透露有多少架飞机存在螺栓松动。
　　美联航发声后不久，美国阿拉斯加航空公司亦表示，公司在初步检查中发现部分波音737 MAX 9型客机有“零件松动”情况。
　　据波音官网介绍，波音737 MAX系列客机与其所取代的飞机型号相比，燃油消耗和排放量减少20%，噪音足迹减少50%。此外，737 MAX的机身维护成本比竞争对手低14%。目前，该系列共有737 MAX 7、737 MAX 8、737 MAX 9、737 MAX 10四个型号客机，最大座位数自172至230不等。
　　这并非是波音737 MAX型客机首次被发现存在零件问题。
　　南都此前报道，当地时间2023年12月28日，美国联邦航空局披露，有国际运营商在对一架737 MAX型客机方向舵控制连杆进行日常维护时，发现螺栓缺少螺母，波音公司建议进行检查。波音还发现，在另一架未交付的飞机上，螺母未被正确拧紧。据了解，出现问题的零件属于关键安全项目，美国联邦航空局要求对其进行双重检查。
　　波音公司随后发声明称，问题已得到纠正，但出于谨慎考虑，建议所有运营商检查其737 MAX型客机。受此次事件影响，当日，波音公司股价下跌超过1%。
　　实际上，波音737 MAX型客机此前已多次出现“制造缺陷”问题，甚至大规模影响该机型客机交付。
　　2023年4月，波音因供应商提供的零部件存在质量问题，暂停了部分737 MAX型客机的交付工作。波音方面承诺，此次发现的生产问题，不会对已经投入使用的客机构成直接安全影响，正在承担飞行任务的客机可以继续使用。
　　同年8月，波音公司称在737 MAX某些型号客机的机身后部压力舱壁上发现了零部件钻孔不当问题，导致部分型号交付延误。737 MAX型客机的交付量因而在9月份下降至2021年8月以来的最低水平。
　　而在本次舱门掉落事故中，除零部件问题外，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主动承认，在事故发生前一个月，涉事飞机的一个自动增压故障灯至少亮了3次，“可能表明飞机的增压出现了问题”。
　　波音737 MAX飞机。新华社发
　　尽管美联航表示技术运营团队将对螺丝松动等问题进行补救以让飞机安全复飞，美国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亦重申“警告灯亮起可能与此次事故无关”，大众对波音 737 MAX型客机质量安全仍疑虑难消。
　　737 MAX型客机质量问题频现，亦将波音公司内部乱象逐渐暴露在公众视野中。
　　接连坠毁：曾持续暴露波音内部乱象
　　事件要追溯到多年前的两场大型空难。
　　南都此前报道，2018年10月29日，载有189人的印尼狮航JT610航班从雅加达起飞13分钟后，坠毁在爪哇海域，执飞机型为737 MAX 8。不到半年，该机型再发第二起坠毁事故——2019年3月10日，载有包括8名中国乘客在内的149名乘客及8名机组人员的埃塞俄比亚航空ET302航班起飞6分钟后坠毁。
　　两场空难，346人死亡。此后，相关机构对波音737 MAX型客机展开了长达数年的调查。
　　2019年10月，一个国际航空安全监管机构联合小组发布报告说，美国联邦航空局在评估波音737 MAX型客机方面能力不足，且评估过程存在“碎片化”和“团队间互不沟通”等缺陷。联邦航空局还将部分监管责任“外包”给波音，让波音自己完成自家客机安全性的认证工作。
　　据外媒同年报道，按照正规流程，飞行员必须在大型模拟驾驶舱上训练数小时，模拟飞行体验并学习新功能。尽管多家美国航司的工会要求波音为737 MAX型客机提供飞行模拟机，但波音以及美国联邦航空局认为，此前已飞过早期机型的飞行员不需要额外的模拟机训练，这导致很多737 MAX型客机飞行员缺失了必要的模拟器飞行训练，没能通过应有的方式了解该型号客机的性能。有737 MAX型客机飞行员披露，他们甚至只是借助iPad软件学习驾驶这一新型飞机。
　　在埃塞俄比亚航空事故事发18个月后，2020年9月，美国众议院公布了两起737 MAX型客机事故的调查结果称，“坠机事故”并非单一的故障、技术失误或管理不善的后果，而是波音工程师一系列的错误技术假设的后果。“空难事故由制造商波音公司和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共同导致。”
　　2019年3月11日，在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附近，人们聚集在坠机现场。新华社发
　　波音亦被指出在737 MAX型客机自动防失速（MCAS）系统设计上“偷工减料”。外媒同年6月报道称，原本在研发阶段，737 MAX型客机的MCAS系统是设计由两个传感器进行数据传输，但最终“只采用了一个传感器，导致该系统缺乏安全保障”。
　　此外，在审批和交付阶段，波音对监管机构和各大运营商未侧重强调737 MAX型客机MCAS系统的变化。这导致在2018年10月印尼狮航空难发生前，“大部分737 MAX型客机飞行员甚至不知道这一自动防失速系统的存在”。
　　737 MAX型客机的驾驶舱警示灯问题则在2019年6月被披露。波音公司透露，2017年公司在向全球航空公司卖出大量737MAX型客机时，以为其驾驶舱警示灯适用于所有系统。同年5月，波音飞机的工程师才发现，该警示灯只有在航空公司购买另一独立的驾驶舱指示系统才会起作用。
　　即便在2019年第二季度公司的净亏损打破其史上最大的季度亏损纪录，但波音公司仍表示，减缓或暂停波音737MAX型客机的生产，会给波音带来更大的损失。
　　艰难复飞：737MAX仍事故频发
　　2019年3月11日，中国民航局率先发出通知，要求国内运输航空公司暂停波音737 MAX 8型客机的商业运行。在全球超过55个国家和地区停飞该机型后，美国联邦航空局于同年3月13日宣布禁飞波音737 MAX 8。26日，中国民航局暂停发放波音737 MAX 8型客机的适航证明。
　　深陷停飞风波的波音公司亦曾试图破局。
　　2019年4月，波音公司公开表示，737 MAX型客机已暂停交付。声明透露，波音将随之调整737生产系统，集中精力完成软件升级认证以及使MAX型客机重新投入运营等方面的工作。
　　同年5月16日，波音公司发表声明说，已完成737 MAX型客机的软件更新以及相应的模拟机测试和工程验证飞行，并正在为最终的复飞认证做准备。声明中透露，波音已使用安装了更新软件的737 MAX型客机进行207次飞行，飞行总时间超过360小时。
　　一周后，来自中国、加拿大、法国、德国、英国等30多个国家的航空监管机构代表在美国得克萨斯州沃思堡举行会议，探讨是否允许波音737 MAX型客机复飞，但会议未达成共识。
　　同年6月26日，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称，在波音737 MAX型客机上发现新的“潜在风险因素”，该风险可能导致飞机向下俯冲，波音公司必须在解决新风险后，该局才能批准 737 MAX复飞。
　　一年后，2020年6月29日，波音公司在美国联邦航空局监督下启动737 MAX型客机认证测试飞行，以期获得复飞许可。然而仅过了几天，美国交通部便公开表示，调查显示，波音公司提交的737 MAX型客机认证文件中未提供飞机控制系统的关键设计变化信息，以至于美国联邦航空局在进行审批时未把重点放在降低该控制系统的相关风险上。
　　虽有争议，但美国联邦航空局还是于2020年11月取消了对波音737 MAX型客机长达20个月的飞行紧令，意味着受其管辖的航空运营商在完成新的合规要求后，可以复飞这一机型。
　　2018年11月2日在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丹戎不碌港拍摄的狮子航空公司失事客机遇难者遗物。新华社发
　　同年12月，波音737 MAX型客机在巴西首次复飞。然而，一个多月后，当地时间2021年1月23日，波音737 MAX型客机在加拿大首次复飞时，因发现故障被临时取消。而经历狮航空难的印尼，于同年12月，批准复飞波音737 MAX型客机。
　　2021年12月2日，波音737 MAX型客机在中国重获适航许可。两年后，2023年12月29日，波音中国总裁柳青发文称，在波音团队和客户团队的通力合作之下，中国民航的所有737 MAX均恢复运营。“现在，由近百架飞机组成的中国Max机队正在以更高的效率和更加出色的飞行体验服务广大乘客，并开始执飞多条区域国际航线。”
　　此时距离中国停止购买波音737 MAX机型已历时四年。
　　然而，尽管波音公司为737 MAX型客机复飞作出诸多努力，但该机型客机在全球范围内仍事故频发。
　　就在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取消了对波音737 MAX的飞行禁令一个月后，当地时间2020年12月22日，加拿大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 8型客机发生引擎事故；当地时间2021年3月5日，美国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型客机在飞行途中发生“紧急情况”，机长因“可能的机械故障”，在飞行途中关闭了飞机的一个引擎，之后飞机紧急降落。
　　针对本次波音737 MAX型客机事故的调查仍在进行，737系列风波再起。当地时间1月9日上午，俄罗斯北方之星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37-800型客机在俄罗斯诺里尔斯克机场降落过程中冲出跑道，所幸无人员伤亡，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